乙型病毒性肝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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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2/25 8:52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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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殷艳丽

他们只静静地躺在我的血液里,等我死的时候再死一次。

——张爱玲

我相信人是有心灵感应的,不然,为何总在我想念姥姥时,她就会到梦里看我?

我经常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的眼睛,在我的眼睛里,我看出了姥姥的眼睛,她也正静静地注视着我。

姥姥去世二十多年了,照片很少,但每每想起,那么清晰。褐色的头巾,清瘦的面容,细长的眼睛,灰白的头发,筋骨突出的手,和一双突兀的大脚。

姥姥小时也曾裹脚,但裹脚布不能束缚住一个整日劳作的孩子,她的双脚恣意生长,脚板宽阔,只是五个脚趾头有些蜷缩,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姥姥走路,她走起路来一阵风。穷人家的孩子,三寸金莲少之又少。

母亲生我的时候,是找来接生婆到家里接生的,偏偏难产,父亲急得团团转,束手无策,情急之下就去离我们村五六里远的姥姥家去接姥姥。姥姥得知情况,就放下手里的活,一阵风似的来到家里,此时的母亲脸色蜡*,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,姥姥一看到母亲那个样子,就捋起袖子,洗洗手就给我母亲接生。母亲说,姥姥用手一托,哗的一下我就降生了。

母亲和阎王爷打了个照面。

那时是腊月二十三,要过小年了,姥姥也顾不了自己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要过年,就在我家住下来伺候我母亲,一直住到年根才回去。

母亲常常跟我说起这些事。

母亲生下我后身体一直不太好,家里又穷,有一次母亲生了一场大病,要花很多钱,家里哪有钱给母亲治病?姥姥马上就把自己养的一头还未长成的猪卖掉了,卖猪的钱全给我母亲看病。母亲说,有了姥姥的救命钱,她又从*门关里逃了出来。

母亲现在也七十多岁了,她平时只要一坐下来和我说话,就会说到姥姥,她总是反复跟我聊姥姥的往事,似乎讲一次,心里就舒坦一些,就能见到姥姥一样,她每每说完,都会叹气。我每每听完,都忍不住流泪。

姥姥一共五个子女,三儿两女。姥爷经常外出扛活,姥姥像个男人一样支撑着家,姥姥有力气有胆量,干活手脚利索。

那时还未解放,兵荒马乱,世道不太平,家里穷得经常揭不开锅。到了秋季有点小收成,姥姥就做些小本生意养家糊口,卖炒花生,炸果子,起早贪黑,那一年竟然赚了两缸谷子,不料被土匪知道了,他们得知消息就想把谷子抢走。那天深夜,姥姥听到有人敲门,就起来问是谁,外面答到,借火链子火石。姥姥一听声音不熟悉,就按下要起来的姥爷,高声对他们说,俺男人不在家,俺一个妇道人家,你去别人家里借吧。紧接着就听着外面有几个人压低嗓门说,小点声!快开门!再不开门把门给掇开了!

姥姥没有被吓住,她急中生智哗的一下把门打开了,两步跳到院里,大声喊东邻居秋成,秋成答应了。又喊南邻居春生,春生也答应了。那几个土匪听到后,狠狠地骂了姥姥几句,急匆匆地溜走了。

第二天早晨得知村西有两户人家被抢了。

姥姥还救过八路*,有一次一个八路*战士躲到家里来了,姥姥一看是八路*,二话没说就把他藏起来了。没有危险后,才让他出来。那位战士要走了,姥姥就把给姥爷新做的一套粗布衣服让八路*战士换上,免得路上有危险。

事后说起这件事来,村人说姥姥胆大,那可是掉脑袋的危险,姥姥说,见人不救,与人同受。姥姥心肠慈善,积德行善一辈子。

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,家里没有一粒米,姥姥四处挖野菜,弄点吃的就让孩子吃,她自己一口也不吃,裤腰带勒了又勒。母亲用手比划着说,姥姥的腰只有一掐粗。有一次姥姥感觉实在无路可走,就想寻短见,邻居苦苦相劝:孩子他娘,你要是死了,这几个孩子还能活吗?姥姥激灵灵打个冷战,是啊,自己死了,孩子可怎么活?

姥姥说什么也不去死了,为了孩子,说什么也得咬着牙活下来。她吃棉花籽充饥,那些东西吃进胃里,一点也不消化,排下来时肚子疼得像刀割一样难受。

为了生存,姥姥吃尽了苦,受尽了累。她一年四季没有停下来的时候,白天去田里干活,晚上还要纺棉花,织布,做针线活。她一辈子没有脱衣睡觉的习惯,常常和衣而睡,鸡打鸣了才睡觉,睡一小觉,天就亮了,天一亮就起来继续干活。

生活的磨难让姥姥炼就了一副铁身板,更有无尽的生活智慧。

解放后,尽管家里还很贫穷,姥姥依然让孩子们进学堂读书,事实证明姥姥还是很有眼光的。姥姥把他们都培养成人,大舅在村里教书,二舅、三舅在工厂做工,姨母在县城里吃上了国库粮,村里人个个都羡慕。姥姥给三个舅舅陆续成了家,三个妗子在村里人见人夸,都夸姥姥好福气。

姥姥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让我母亲读完书,母亲非常理解姥姥,现在说起来,母亲一点儿也不埋怨姥姥,为此事姥姥对我母亲格外疼爱。

我小时候,家里比较穷,经常是地瓜干玉米面之类,姥姥家日子也很艰难。姥姥来到我家,总是想尽办法做出一顿可口的饭菜来。

记得有一次,家里有一大堆地瓜,姥姥来了,就和母亲忙活起来。姥姥说要给我做凉粉吃,我从来没见过怎么做凉粉,更没吃过,就在旁边观看这场伟大的工程,看姥姥怎么变戏法似的变出凉粉来。姥姥把地瓜擦成丝,擦好后,把地瓜丝在水里揉搓,水变成了浓浓的乳白色。揉搓完地瓜丝,再用笼布过滤,倒进桶里,等上一会儿工夫,地瓜粉沉淀下来,姥姥就把水倒出来,把沉淀下来的地瓜粉加水和稀,放到锅里烧火煮,煮好后掀开锅盖,一股甜兮兮的味道迎面扑来,一锅发着亮光微微透着黑色的凉粉就弄好了。姥姥给我们每人盛上一碗,浇上蒜泥和醋,吃起来劲道爽滑,酸酸的辣辣的,真是一顿美味佳肴啊。

小时我最爱去姥姥家,虽然姥姥家没有唱大戏,但每次去,姥姥都会想着办法给我做好吃的。

那一年过完中秋节,八月十六母亲带我去看姥姥。姥姥看我们来了,高兴地说,咱今儿个炸果子吃!知道你们来,刚磨了几斤白面,新榨的棉花籽油,鸡窝里还有老母鸡刚下的蛋。姥姥又神秘地对我说:妮儿,家里有鸡蛋,姥姥还给你炸气布袋。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,从来没有吃过,就站在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看姥姥炸果子。姥姥用小秤称好明矾,姥姥说,多少面多少矾都是有数的,放点矾果子起的好,松软。她把明矾用水沏开,倒进面粉里就开始和面。把面和得像缎子一样,切了一小块,用蘸过油的小擀杖擀成一个宽宽的矩形面片,放进油锅里,只听哧拉一声,面片瞬间鼓了起来,就像个鼓鼓的小布袋,怪不得叫气布袋。炸了一会儿,用笊篱捞出来,用刀在边上弄个口子,姥姥再把鸡蛋磕进去,然后把口捏好,再放进油锅里炸,炸到金*金*的,姥姥再一次捞出来。高兴地对我说,等凉好就能吃了,此时的我已是垂涎欲滴了。稍微凉了一会儿,就大口吃起来,卧在面皮里的鸡蛋真是好吃,又嫩又软又香,童年的味蕾中,全是姥姥的味道,荒寒的岁月,姥姥给了我多少欢乐。

上小学了,那时是夏季,姥姥来了,姥姥看看我穿的衣服,拉住我的手说,妮儿,姥姥给你做条尼龙裤穿。

尼龙裤?我全然不懂。姥姥又要变什么戏法?

那时家里有上化肥的大袋子,袋子上写着“日本尿素”字样,袋子里面还有一个里子,是白色的软软的尼龙纱布做的,姥姥把这个尼龙袋子抽出来,反复洗,洗好后用颜料染成墨绿色,晒干后姥姥就自己剪裁自己缝,不长功夫,一条裤子就做好了。

当我穿上尼龙裤,感觉好舒服,那么轻柔,那么透气,那么凉爽,就像穿绸缎一样。颜色也很漂亮,而且特别结实,不怕树枝挂,不怕荆棘划,去地里拔草弄脏了也很好洗,同学们看我穿尼龙裤,都纷纷效仿。

上初中了,村里没有英语教师,但考高中要考英语,这可怎么办?父母为此都愁坏了,姥姥知道了这件事,回去就跟教书的大舅说,让大舅想办法把我转进县城中学学习。

大舅很快就把事情办妥了,记得那是春天,那一天一大早三舅就骑着自行车接我去上学了,我坐在三舅的自行车上,路两旁粗大的杨树翠绿翠绿的,我心里别提有多美了。

姨母在县城工作,我就住在姨母家。表妹还小,姥姥为了给姨母看孩子,就跟我都住在那里。那段时间,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。几代人的爱,都凝聚在我身上了。

上高中后,我心里压力特别大,有时叹息。细心的姥姥看出来了,就问我怎么了,我说出了我内心的烦恼,姥姥慢慢开导我,她说没有过不去的坎,以前的苦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,那才是苦。现在庄稼人的日子不是越来越好了?考不上照样有前途。

青春时的我烦恼太多,我总是跟姥姥倾诉,每每听完姥姥的话,我心里就感觉无比敞亮。姥姥心胸豁达,性格和蔼,从不急躁。有姥姥陪伴,我从没有孤独的感觉,更没想过我有一天会永远失去姥姥。

每每想起姥姥,心里都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。

姥姥这么疼爱我,她怎么会舍得离开我?

我知道,姥姥就在我的血液里,她一直静静地陪伴着我,从未离开过。

我身上奔流着的,是祖祖辈辈的爱,他们都陪伴着我,他们犹如清风明月,与我同在,与天地同在。

壹点号素年瑾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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